八月的可可西里。惨淡的月光之下,秋风萧瑟。五六只野狼呲着尖牙,呜呜吼叫着,向着一辆停泊的越野车围攻过来。
越野车旁躺着一具尸体!此人中等身材,衣着讲究,此刻凌乱,但死有多日,身体鼓胀,微微散发着尸臭之气。
尸体旁,守护着一只体态健硕的公狼。此狼身体紧缩,尾巴平伸,半张着口,面对步步紧逼的狼群,犹如出鞘的宝刀,蓄势待发。
进攻的狼群打量着严阵以待的公狼,评估着后果,认为即便以多胜少,也须付出重大代价,于是悻悻地退走。
三年前,奥运会射箭冠军萧风因心脏病退役回到四川大巴山下的老家,休养不久,便萌生了到可可西里探险的想法。
他担心可可西里的气候和地理条件凶险,比如流沙、沼泽陷、高寒、沙尘暴、严重缺氧和高原反应,于是研究了许多探险可可西里的资讯。
他更知道可可西里荒原中有凶悍的棕熊,凶猛的狼群,还有雪豹等食肉猛兽虎视眈眈,不知有多少私闯可可西里的人被这些猛兽捕食。
但是,枪械和刀具、弓箭等防身武器都是国家规定的违法违禁物品,因而他只砍了老屋旁边的两棵鸡蛋粗细的青竹,截作一米半长的两根。
青竹竿既可以做探险手杖,又可做防身武器,很趁手。他试试青竹竿的韧性,刚中有柔,甚好。于是把青竹竿放入车内,便驾车出发了。
萧风从318国道辗转进入109国道,最后进入可可西里。前行约五六十公里,立刻被遮天蔽日的雕群震惊了。
在四川大巴山下,少年时他就仰头观望在蓝天上翱翔的雄鹰,只觉得它们振翮万里的气势实在可敬。因为他也想飞出大山。
但是,他做梦也想不到可可西里竟然有这么多老鹰。
这是秃鹫,又名座山雕。地面上落了几十只,好像为了争夺食物而混战成一团。这些飞行健将从地面打斗到空中,弄得翎毛在空中纷飞。场面令人恐惧。
地面上争夺的雕群中是一头巨大的野牦牛的尸骸。又粗又长又弯的野牦牛肋骨已经被雕群剥食得只剩下鲜红的骨骼。远处,还有雕群像流动的乌云在向这边汇聚。
萧风慨叹着想凑近拍摄。未料他的行为激怒了一只秃鹫。只听一声怪叫,几只秃鹫立即振翼向他扑来。
死牦牛早已成为光秃秃的骨骼,秃鹫们肌馋难当,决定靠着集体的力量捕杀萧风为食。
萧风见势不好,慌忙挥舞手中的青竹竿,向着汽车败退。
未料有一只秃鹫从身后的头顶俯冲而下,先是一铁翅击他头顶,把他打得脑袋嗡响,一个趔趄差点趴下,接着被几只秃鹫轮番攻击。
萧风惧怕,急忙连滚带爬地退进汽车,紧闭车门。
雕群愤怒,不断俯冲着攻击他的越野车。铁翅锤击的砰砰之声和钩爪抓挠车体的咔嚓声,令人头皮发麻。
初入可可西里就遭遇了秃鹫的攻击,萧风很恼火。他知道秃鹫是可可西里的猛禽之一。此雕不仅秃脖子秃脑袋形象丑陋,而且性情凶恶。由于体型庞大,翼展超过3米,钩喙利爪,性情凶猛,十分好斗。
方才,秃鹫依仗空中优势,不断对他轮番俯冲攻击。当他挥舞青竹竿回击时,根本无济于事。因为秃鹫一闪就能躲开,接着一声长鸣就会蹿向高空。
于是,他想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弓箭。眼睛立即盯住了手中的青竹竿。他是猎户世家。利用青竹竿制作射猎的硬弓是他的家传。
他立即驾车远离了秃鹫的战场,将一根青竹竿从中间劈为两片,不久就制作成两把大弓的弓身。至于箭簇、箭尾、箭杆和弓弦等必须之物,就在后备箱中一个帆布囊中放着。看来他早有准备。
几只秃鹫联袂追踪而来。萧风弯弓搭箭,朝着雕群的空隙处发出一箭。这是一支带着箭哨的响箭。箭哨破空传来,立即吓飞了追踪而来的一群秃鹫。
成功让萧风乐得哈哈大笑。
第二天车行不远,萧风又发现一群秃鹫遮天蔽日而来。原来前边不远处是几只秃鹫鸣叫着俯冲对战一只苍狼。
萧风好奇:秃鹫竟敢猎杀活狼!只见那苍狼一会儿蹦着高儿扑咬俯冲下来的秃鹫,一会儿又仰躺在地,四爪齐用地搏击轮番俯冲攻击的雕群。战斗十分惨烈。
秃鹫越来越多,苍狼只好拼命向远处逃窜。而雕群像被苍狼牵动着飞跑而去的一片黑云。
萧风正想驱车跟随拍摄,忽然发现几只座山雕竟然朝着他的越野车俯冲而下。
萧风大骂:秃鹫,没完没了啦!立即抓起青竹弓,摇下车窗,搭上一支响箭,准备吓唬秃鹫,未料秃鹫纷纷从越野车旁掠过,向着前方俯冲下来。
原来前边逃跑着一只小狼。原来苍狼是母狼!它向着远处逃跑是为了引开雕群,保护狼崽!可怜天下父母心。但没想到狼崽还是被雕群发现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秃鹫像炮弹一样激射地面,张开利爪抓起逃跑的狼崽就飞向了空中。狼崽犹在雕爪中挣扎。
萧风决定救下这只狼崽,立即弯弓一箭发出。利箭带着尖锐的哨响直奔抓着狼崽的秃鹫射去。
他是世界冠军,不想伤害秃鹫。但逼近的响箭吓得秃鹫急忙松开抓住的狼崽急闪。其他几只秃鹫也都慌忙避开响箭,逃向远方。
萧风带回了这只尚在哺乳期的狼崽,把它像狗一样地养成了大狼。萧风叫它独狼。两年后,萧风把独狼送回了可可西里荒原。
可可西里荒原的空旷、荒凉和血腥,立即唤醒了独狼骨子里的野性。它面对狂野不断啼嚎,声音凄厉而苍凉,引起了远处声声野狼的回应。
独狼侧耳倾听着久违了狼嚎声,围着萧风转了两个圈子,又扑到他身上亲热了一会儿,就如箭一般射向了旷野的远方。
萧风在这片荒原上住了五天,独狼每天都要回来看望他一次。第四天的夜晚,萧风拍拍独狼的脑袋说,明天他即离开可可西里回四川老家了。
独狼听懂了萧风的话,第五天上午为萧风拖来一只黄羊送行。
然而萧风已经走了,独狼只能朝着远处依依长嚎。
三年后,萧风重访可可西里时,独狼已经成为狼王。
萧风对着狂野大喊:独狼,你在哪里?
此时,独狼已经把萧风救它和送它回归可可西里的这片荒原,作为它的领地了。它经常带领狼群在这片领地上驰骋狩猎,并且不断地拓展着自己的地盘。
但是,不管离开这里多远,独狼都要风尘仆仆地回到这里休憩。它期望着再见到自己的恩人萧风归来。但是,此刻独狼正带领着狼群远征。
没有及时看到独狼的萧风心情有些落寞。他怅惘良久,突然感到心脏不适。他所以退役正是因为此病!他想回到车内取水喝,却突然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
独狼回来时老远就嗅到了萧风的气味。它怕吓着主人,立即驱散狼群,风驰电掣地朝着萧风的停车处扑来。
然而,有几只狼竟然闯进它的领地捷足先登。大概是抗不住死去的萧风的气味的诱惑。
独狼以为是这几只狼杀害了主人,一声怒吼,发疯似的咬跑了那几只狼,然后围着萧风不断地哼叫着,嗅嗅他的脸,舔舔他的手,拱拱他的身体,拽拽他的衣服。
然而萧风一动不动。
独狼知道主人死了,伤心地坐在萧风身边昂首嚎哭,一连嚎哭了五天五夜,直到嗓子嘶哑,却依然昂首对天,无声地啼嚎。
第五天,萧风的尸体极度膨胀,散发出阵阵尸臭,引得外来狼群不断在周围逡巡,都被独狼的狼群打跑。
独狼不容许其他野兽等吃掉自己的恩人的尸体,于是召集自己的狼群,带头分食了萧风。这在人类是不可思议的残忍,但是对于独狼来说,却是对主人最大的爱护。
独狼把萧风的骸骨就地扒坑埋葬,然后带领族群再次开始远征狩猎。不过,独狼每次狩猎归来都要来到埋葬主人骸骨的地方流连一番,有时候会赶跑族众,独自趴卧在萧风的骸骨处对月长嚎。
然而,一次独狼回来时,竟然发现主人的骸骨一块也不见了!
原来,骸骨被独狼的仇家扒出来叼跑了。独狼到处寻找,只发现了仇家依然保存着主人的头颅骨。它老远就嗅出了主人的气味。但仇家偏要报复独狼,因此叼着萧风的骷髅头到处流窜。独狼便开始了寻找主人头颅骨的四处征战。
终于,独狼杀死了这个可恶的对手,夺回了主人的骷髅头,踉踉跄跄地回到了主人汽车的停泊处,趴卧在地,守护着它。
其他狼群时常窥伺周围,但畏惧于独狼的死拼,只好作罢。
然而,独狼终因长期疲累,加之浑身伤口鳞鳞不治,死在车前。死时两只前爪依然牢牢地抱着萧风的头颅骨,并枕在颏下……
它的狼群围绕在独狼身边,仰天长嚎,以示哀悼。
新任狼王也珍重地把萧风的颅骨珍藏起来,并严加看护……(作者简介:王天祥,高级记者、作家,出版长篇小说等各种专著42部,撰写电视剧200多集,创作历史、文化、风光、纪实等专题电视片数十部,在各类报刊发表文章数百篇,发表网络文章千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