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华诚的鸠坑茶：品味传统茶叶的魅力

鸠坑茶古称“睦州鸠坑茶”，也叫“鸠坑毛尖”，在唐代就颇负盛名。

在骑龙巷开店的人，每天都要走那长长的台阶。从北京回到家乡松城后，吴佳也已经习惯每天爬台阶的生活。松城这一座山城，有人说是“小重庆”，一天到晚几趟台阶爬下来，流几道的汗，等于一天的健身计划都完成了。

吴佳在骑龙巷里也有个店，大隐隐于市的样子，藏在巷子的二楼。小店门口，写了三个大字：鸠坑茶。我是冲着这三个字走进店里的。一位父亲正跟小女孩做游戏。见我进去了，他起身招呼我，惹得小女孩还有点不高兴。他说，我是吴佳，做茶的；他又指着墙上的照片说，这个是我父亲吴流顺，另一个是我叔叔徐四顺，他们一辈子都是做茶的。

鸠坑茶我听说过。此茶古称“睦州鸠坑茶”，也叫“鸠坑毛尖”，在唐代就颇负盛名，是唐代十四种贡茶之一，《唐国史补》列其为第十三品。睦州有江。安徽的屯溪是新安江的上游，新安江浩浩荡荡，从安徽流到浙江，一路流成富春江、钱塘江。从前的茶人，就沿着这一条水路，把山里的好茶运出去，所以屯溪的绿茶、淳安的绿茶，都是这条江上一脉同源的茶。20世纪70年代，茶学名家庄晚芳先生开始研制千岛玉叶。千岛玉叶跟龙井差不多，也是扁茶，些微的差异是，龙井叶形是大开大合，千岛玉叶则相对收敛。后来又有千岛银针，顾名思义，一根根像针似的，好看，价高。

聊着天，吴佳给我泡了两杯鸠坑绿茶，让我喝喝看。“一个重揉，一个轻揉，你喝喝看，滋味有一点点不同。”

吴佳老家就是在鸠坑，祖祖辈辈做茶。非要说是从唐朝就开始做茶，也未尝不可。吴佳说，他记事时起，父亲和叔叔就在茶厂制茶，是有名的茶工。那时小学春天要放采茶假，秋天要放乌桕假。山里娃的日子都跟农事相关。在鸠坑，茶叶也约等于粮食，山农要靠它去换钱。每个村庄都有一家两家茶厂，制的茶是毛峰、毛尖或是炒青。父亲和叔叔做茶手艺好，全乡数一数二，后来合伙成立了一家茶厂。再后来，似乎一转眼，他们年纪都大了。

吴佳大学读的是材料学，后来在北京工作，高铁自动化。那些年高铁建设红火，他的工作很吃香。在大城市待着，喝着家乡的茶，神采飞扬。同事们也找他要茶喝。我和他开玩笑，“时下有一句话，用了十八年的奋斗，终于可以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你倒好，用了十八年奋斗，让人家跟你一起喝茶。”

鸠坑茶的综合口感，是鲜甜，一尝就知道是新安江的山泉云雾滋养出来。吴佳说，还有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有的茶商，是把鸠坑茶当作“调味剂”，用少量的鸠坑茶去拼配别的茶，提升茶的整体口感——这个事情，不说的话，很多人并不知道。

快三十岁时，吴佳想回老家了。说是北京太遥远。父母年纪大起来，他忙于工作，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面，就回来了。回来做什么呢，卖茶，亲戚们一致反对。于是进了一家上市公司，做了四年采购，不甘心，等成了家，有了娃，终于出来开了这么一家鸠坑茶的店。

说到茶，就停不下来。茶的日子，吴佳是喜欢的。每天上午十点多，他慢慢悠悠走过来开门，爬了一百多级的台阶，在这里待到晚上，再走一百多级的台阶回家。他的茶客绝大多数都在网上，“舌头不会骗人”，他说，很多茶友成了他十几年的老客，每年春天都跟他买一点。喝着喝着，一起年纪大起来，成为茶的“老友记”。

这条骑龙巷，为什么叫骑龙巷，有的人说到这条巷子里的人，都会飞黄腾达，仿佛骑上龙一样。也有人说，这个巷子本身就像是一条龙。总之，这条巷子是小城最有历史感的小巷，卧虎藏龙；这条巷子里的台阶也是最好的风景，藏着松城人的半生光阴。

两杯茶喝完，小女儿又来找爸爸，说肚子饿了。吴佳起身带女儿去吃面，这骑龙巷的面馆也多，长长的台阶弥漫着烟火。吴佳让店门开着，他说要是走累了，还可以到店里来喝一杯茶。（周华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