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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中轴线的奥秘与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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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中轴线的奥秘与由来

最美中轴线宣传海报


00 前言


为响应北京中轴线申遗保护的“三年行动计划”,助力宣传申遗工作,去年北京卫视推出了大型文化音乐竞演真人秀节目《最美中轴线》,节目围绕轴线上的多处历史节点展开原创采风录制,为申遗工作做好“鼓”与“呼”。


北京中轴线并非是一根线,也不是一条街道或者若干建筑群的集合,它是北京老城的核心区域,是经过持久的设计和建造形成的连续的空间序列和城市景观,集中地体现出中国传统都城规划的设计理念和这一理念在近现代中国的延续与传承。诚然,城市中轴线的概念似乎早已深入人心,也是众多历史城市中习惯应用的空间组织手法,但城市轴线的形成背后更有其深层次的机制内涵。



01 定义


城市轴线是城市规划中一种常见的空间组织手法,从古罗马时期的十字轴线,到中国依据《周礼·考工记》而规划建设的城市,再到近现代城市建设中世界公认的巴黎传统轴线、华盛顿城市轴线等,城市轴线在城市规划中的运用一直贯穿古今中外。王建国认为:城市轴线通常是指一种在城市空间布局中起空间结构驾驭作用的线形要素,城市要素结构性组织的重要内容。可见,城市轴线总是一种线性的空间组织手法。


周礼·考工记平面图

古罗马 提姆加德平面图


由于其广泛的内容,一般把城市轴线分为广义上的城市轴线与狭义的城市轴线。广义的城市轴线是与城市规划有关,是城市发展方向的“轴”,除具备对外交通功能外,还成为城市拓展的方向,像许多沿路发展的城市,如巴黎;亦可以是沿河、沿海的广州、香港。观察城市历史的发展和形态的走向,可以看出,城市的“轴向”发展一定是与城市的生长点结合的。狭义的城市轴线是城市的空间形体轴。这是历史上传统城市设计的轴,是人类心理心态的意向、礼仪等带来的建筑与城市设计上的“轴”,既是建筑“轴”,也是空间轴。作为广义或狭义的城市轴线,往往与城市的物质形态相结合,像城市中的主要建筑、街道、广场、绿化等实体都是构成城市轴线的核心要素。


从轴线所涉及的城市空间范围上看,城市轴线可以分成整体的、贯穿城市核心地区的轴线空间,和局部的、主要以某特定的公共建筑群而考虑规划设计的轴线空间。一个城市也可以有多条轴线,规模和空间尺度不同的城市轴线。从轴线的存在形式来区分,又分为实轴与虚轴,即轴线本身是由实体街道组成,还是一条有空间分割意义的虚线。前者,行者可以直观地看到,后者只有通过一系列参照物或空中俯视才能感受到。如北京中轴线由故宫建筑群和大型广场组成,也有研究学者认为有宫殿群更应该是实轴,巴黎、柏林等城市的中轴线并排在街道或绿化带两旁,应该叫“虚轴”,但正因为建筑物把中心位置空间封闭起来,行人看不到道路与远景,因此北京中轴线更接近一条隐形轴。“中轴”可以说更多地来自民族的文化心理结构和想象性重构。从轴线的功能来看,中轴线大致可以分为交通轴、纪念轴、景观轴三种基本类型。当然很多城市轴线无法用单一功能来涵盖,往往是经过了多个时期的改造和扩建、集多种城市功能于一身的“复合轴”。城市轴线不光是功能性的,还是历时性的。


北京中轴线鸟瞰图

意大利罗马中轴线鸟瞰图


一般来说,城市轴线通过城市的外部开放空间与建筑的关系表现出来,是人们认知体验城市环境和空间形态关系的一种基本途径,其强调了人对空间体系、空间联系性和序列场景的清晰体验。适度运用城市轴线的空间设计手法,有助于在一定的规模层次上整合和建立城市的空间结构,体现一个时期城市发展和建设的意图。在一定程度上,城市轴线及其相关的建筑,集中反映了当时城市文明发展和建筑艺术所能达到的最高水平。往往,城市轴线还可以成为决策阶层和规划设计师表达对政治抱负和理想的追求。



02城市轴线的影响因素和形成原因



2.1权力与中轴线:政治与象征的影响


中轴线从制度文化的意义上讲大多是封建王朝的产物,此后成为现代民族国家的象征。无论城市中轴线的形态为直线型、十字轴还是星形放射状结构,这些布局形式都包含中心对周边区域实施控制的意图,特别是对称、均衡的空间效果都根据不同区域与中心的距离和位置关系来衡量。


北京故宫中轴线平面图

南京故宫中轴线平面复原图


在观念象征层面:对称是秩序的表达,是对整体的中央掌控,也是对宏大纪念性格局的追求,反映了中央集权的政治文化;在现实功能层面:围绕中轴线进行路网设置和建筑布局更有利于及时出兵镇压城市暴动、迎接战后凯旋、以及进行皇帝祭天、百官朝觐等仪式使用。如北京和巴黎、柏林等城市的中轴线,都曾服从权力观念的需要。


2.2资本与中轴线:土地投资的影响


城市发展模式的选择,说到底是资本积累模式的选择。随着中国城市化的迅速推进,市场经济的快速发展和政府职能的转变,城市土地的空间结构也随之产生了较大变动。在工业化与经济发展的导向下,多个城市根据时间顺序呈现形成工业区、开发区、产业园、房地产的清晰的发展路径。主城则注重“退二进三”主要发展服务业,同时结合资本的特性——需要流通、集中再分散,与服务业、地产业结合的城市中轴线更易带来流量,如城市CBD的景观绿轴或线性广场等;另一方面资本需要积累的特性,中轴线可以利用其交通便利、产业集群、配套集中、黄金地段的某种象征来提高地价,以此牟利。


西安城市中轴线概念规划设计图


逐渐地,城市轴线也不再意味着政治上的权利控制,更代表着经济、交通、文化、生态等资源的叠加,聚焦了更多现代化的服务功能,符合从工业化、城市化、到城市内涵发展的资本循环规律,分布在中轴线两侧的产业亦是执掌着城市的经济命脉。因此正南正北,严格对称的空间秩序逻辑不再成为第一标准,更加灵活的空间形态由此产生。


2.3权利与中轴线:多元主体的声音


由最初政治权利的绝对控制,到市场经济时期资本的干预,城市形态的塑造越来越受到多元主体的影响。主要则体现为中轴线建设对侵占公众权利(生产生活)的影响,一方面社会整体氛围追求公平正义,赋予公民权利,城市中轴线的建设需要建立在中央与地方公权力的合法性上,即便拆迁也要充分尊重户主意愿;另一方面在局部空间建设中会存在民众社群参与城市规划决策的情况;除此之外也可能会出现对历史文化遗产的避让。


因此多元主体的干预结果最终体现在城市中轴线建设上则为空间形态的灵活应变,如东莞城市中轴线,并非严格意义上的正南正北,在局部地区呈现“被掰歪”的形态特征,是由于涉地居民的坚决抵制而改变。又如广州近现代中轴线上由于要保留众多名人故居而在局部形态上有所偏折。自下而上的力量也逐渐成为影响城市建设的一大干预力量。


广州起义路 近现代中轴线局部


2.4自然、技术与中轴线:人定能胜天吗?


自然与技术是一对相互影响、此消彼长的影响力:


1)人定不能胜天:地理环境限制中轴线,则需要采取灵活的规划策略来建设中轴线。诚然,就算是中国古代传统城市,中轴线的建设也不全然像北京一般,正南正北、严格统一、对称和谐。南方城市多受地理环境限制,同时考虑军事防御需求,城市形态更加灵活多变,虽然中轴线的建设仍然遵循“居中”思想,但已经摆脱了正南正北的限制,更加考虑结合山水格局的塑造。如南京古都多朝多轴的建设与发展。欧洲许多城市的中轴线大多也是根据地形地貌来确定方向,呈现东西走向的特征。


2)人定能胜天:技术的进步为实现人类很多“疯狂大胆”的想法提供了可能,哪怕近乎于是“博眼球”的空间设计。如沙特要建的The Line项目,将区域性的城市要素垂直集约建设在一条线上,其横跨三个不同区域,全长近170公里,仅200米宽,整体高度为500米,具有镜面外立面,以期解决当前人类城市生活面临的挑战,展示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


沙特The Line项目效果图


3)生态可持续:中轴线的建设可行性理应考虑与自然的和谐统一,如上面The Line项目通高为500m的封闭镜面外立面,而小型鸣禽的飞行高度一般不超过300m,对生物习性的漠视与其提出的“自然保护”概念相悖。



03城市轴线的动态发展过程——城市案例



3.1在原有轴线上进行改造、拓展


①北京中轴线


金中都与元大都城

元大都与明北京城

明清北京城

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16-2035)


北京中轴线初具规模是在金,金中都城周长18.69公里,有十三座城门,纵贯南北的大路通衢成为全城中轴线。三重城墙套合,突出了皇权至尊。至元四年(1267年),元世祖忽必烈在金中都东北方以琼华岛为中心营建中都新城,至元九年命名为“大都”。元大都的规划建设基本恪守《周礼·考工记》提出的营建都城的理想模式,又密切结合地理特点,因地制宜。元大都从南城墙中央丽正门起,经皇城正门棂星门、宫城正门崇天门、宫城内大明殿、延春阁,出厚载门、御苑,经海子桥至大天寿万宁寺中心阁,规划南半城长约3.9公里的中轴线上的建筑。明北京城是在元大都城的基础上改造和扩建而成的。到嘉靖三十二年(1553),由于蒙古骑兵多次南下,计划加筑外城。但由于物力所限,再加上军事形势紧张,只修了正南一面,结果使得北京城从“口”字形变成了独有的“凸”字形轮廓。同时,中轴线也从正阳门向南延伸到了永定门,北京中轴线基本定型。清顺治元年(1644),清军占领北京,仍以北京为京师。“定都京师,宫邑维旧”,中轴线保持了原有格局,并在此基础上进行了丰富、发展和完善。

新中国成立后北京拆除长安左门、长安右门、中华门等老建筑,兴建东西长安街,把原来封闭式的天安门广场变成人民共享、举行各类文化活动的公共空间,面积扩展到原来的四倍,中轴线东侧的太庙改为劳动人民文化宫。天安门广场取代了封建王朝的皇宫成为中轴线建筑序列的中心,皇宫被推到了“后花园”位置,改为故宫博物院。改革开放后,尤其是2008年为举办北京奥运会而建设的中轴线北延线,构建了中轴线新型城市空间,是传统城市中轴线的创造性延续、发展和丰富。




②巴黎中轴线


意大利城市中轴线平面图


巴黎的轴线分时期逐渐形成,经历了皇家御道转化为市政大道的过程。始于17世纪香榭丽舍大街的开辟,从市中心向西延伸一条线,巴黎最具有代表的建筑都在这条中轴线上。这条轴线始于卢浮宫,以香榭丽舍大街为基线延伸,贯穿了凯旋门、杜乐丽花园、协和广场、戴高乐广场等多个著名城市地标。这条轴线是巴黎城市轴线中最主要的一条,巴黎很多道路也由这条轴线向外延伸。

1616年 王后玛丽·德·梅德西斯为皇家园林内建了一条步道连通卢浮宫,起名“皇后林荫大道”

1724年 该步道延伸至城西的夏约区,基本形成贯穿市区的轴线

1836年 在轴线西端建设了凯旋门

1838年 规划师希托夫等将步道扩展成香榭丽舍大街

19世纪中叶,乔治·欧仁·奥斯曼主持大规模巴黎改造计划。除了完成城市纵横两条轴线和两条环路的建设外,在市区密集的街巷中开辟了很多放射型道路,并在道路交叉口建设了许多广场,道路与塞纳河交叉处则形成很多桥头广场、绿地和新的轴线,这基本奠定了中心城区格局。

世界重要城市的中轴线规划都呈现出阶段性和历史性特征。巴黎中轴线的建设经历了巴洛克模式萌芽、形成和改良等阶段。首先在16、17、18世纪的萌芽期,城市铺设较窄的皇家御道,而后逐渐拓展成林荫大道或林荫大街。第二个阶段是18世纪后期,以巴黎为代表的城市以笔直中轴线连接若干中心广场,从广场发出对角线街道,形成覆盖全市的巴洛克式布局。空间改造的目的,既为突出整体空间视觉效果、提升城市环境,也为应对急剧增加的城市人口、疏导交通运输,便于快速展开军事行动。第三个阶段是19世纪和20世纪, 巴洛克模式在世界范围内产生了各种变形或改良版本,主要为轴网式巴洛克城市和花园式巴洛克城市。巴塞罗那拓展计划、柏林拓展计划、华盛顿规划均运用轴线与网格化街区结合的布局模式。更晚建成的堪培拉等城市以及华盛顿在20世纪初的改造,吸收了花园城市、有机城市等新发展理念,把巴洛克式布局结构用于大量的公园、绿地和水域,体现出杂糅的理念和嬗变的风格。



③成都中轴线


成都中轴线 现代演变图


成都中轴线已经存在了千年。资料显示,明蜀王时代,成都就有一条南北中轴线穿过全城。如今,成都的城市中轴线是贯通南北的人民路。由北向南,成都人民路分段名为人民南路、人民中路、人民北路。从火车北站广场开始,成都人民路途经万福桥、文殊院、骡马市、体育馆、后子门、四川省科技馆、天府广场、锦江宾馆、省体育馆、世纪电脑城、华西坝、人南立交桥、火车南站等成都历史、文化、商业地标,至火车南站,全长11.2公里。为了适应经济高速发展,成都人民路还跨过火车南站向南延伸,连接起高新产业开发区,最近10多年来,这条路更是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据四川新闻网报道,1953年,成都的第一个城市规划中有一项重要工程,就是打通贯穿城市南北的人民路。当时有着留法背景的著名作家、成都市副市长李劼人参照巴黎香榭丽舍大道,将成都人民南路规划为70米宽,不过在实际建设中比原规划缩短了几米,从而奠定了成都未来的城市发展格局。但其实真正让这条中轴线发挥作用,还是在改革开放之后。1962年,人民路正式命名,分为人民北路、人民中路、人民南路。到1985年全路建成,经过了20来次改造建设成了今天的模样。


2012年,成都提出打造“百里城市中轴”的概念。这条中轴线从一条交通要道跃升为城市的龙骨和脊梁,推动成都城建格局由“单中心”向“双中心”转变。而到了2016年,百里中轴再次变长,南到眉山的仁寿县,北达德阳旌阳区北部,最终长达150公里。天府大道把沿线所有城市都连接了,超过纽约、东京、伦敦等大都市圈,目前天府大道是世界上最长的城市中轴线。


天府大道为经济带来了发展,世界500强企业大多聚集在成都天府大道两侧;天府国际金融中心、大魔方、环球中心等标志性建筑也在这里。天府大道的延伸也正符合目前四川提出“一干多支”的发展格局,天府大道串联起了四川两个非常重要的经济发展区,成都平原经济区和川南经济区,对于成都,可以迅速打开新的发展空间,提高首位城市对高端资源的集聚和配置能力。



3.2在原有轴线外建设新轴线


①南京古城中轴线


南京六朝建康都城、南唐金陵城、明皇城、民国中山路中轴线平面图


城市中轴线在城市发展中出现断裂和变更是一种常态,南京在历史上曾经先后出现过三次城市建设高潮,并形成了三条城市中轴线。第一次城市建设高潮中的六朝建康城,其范围大致是北自鸡鸣寺,南至淮海路,东起逸仙桥,西抵鼓楼岗。都城前的一条城市中轴御道自北向南,一直延伸到秦淮河畔的朱雀门,御道旁排列着中央政府的各种衙署,并用槐树和柳树作为行道树。第二次城市建设高潮出现在南唐时期,这时候的城市宫殿主要建在北侧轴线上。明初南京城建设则是在原旧城基础上向东和北发展,其新建设的宫城占地约60公顷,在与之相关的中轴线上布置了三朝五门、外朝内廷及东西六宫等。


时过境迁,今天看除明故宫轴线尚可清晰辨认外,其他两条轴线已经基本消逝,难以卒读。此外,中国近代城市建设史上著名的《首都计划》(1929年),也体现了规划者希望通过轴向空间来控制大尺度城市用地的具体意图。南京市政府近年已经制定了“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明确要求保护上述三条历史轴线的后二条并加上南京民国时期形成的以中山路为基础的城市轴线,就相关的南京中华路、御道街和中山路等制定了相应的保护和现状整治措施。



③广州城市中轴线


广州传统中轴线城市设计


广州传统轴线是中国古城中城市轴线历史延续最长的案例之一,广义上包括古代轴线和近代轴线,狭义的广州传统轴线仅指广州近代轴线,即由越秀山沿中山纪念堂——人民公园——起义路一线延伸至海珠广场并跨越珠江的城市轴线;广义的广州传统轴线则包括古代轴线(今北京路)和近代轴线,以及其它隐性传统文化活动轴所共同形成的一组自越秀山向珠江发散的轴线束。在这些轴线束中,只有位居中央的近代轴线有明确的南北开放空间联系,体现了山、水、城一体的空间格局理念。因此在物质形态上,近代轴线可以成为广州传统中轴线的标志和缩影,是历史文化名城整体格局的“脊梁"。

广州古代中轴线成型于唐朝,成熟于宋代城内的封建礼制。随着城市发展重心的西移,北京路更多地是作为城市的礼仪轴线。而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是,在古代轴线形成的同时,在今天海珠路以,解放路以西地段,亦逐渐形成了一条沿六榕寺、怀圣寺(光塔)、五仙观、圣心教堂(石室)、海珠石遗址的南北一线直到珠江的隐性古代文化活动轴。这一隐性轴形成的原因在于广州历史上是一个商港,洋商贸易以及由此而来的各国文化、宗教活动在宋城以西沿墙外一线发展起来,形成一条文化宗教活动带。这虽然有一定偶然性,但更多的有其必然的原因,从另一角度也说明了广州从古代起就一直存在本土汉族农耕文化与外来海洋文化的碰撞交汇,其对城市格局的影响即表现为城市结构的二元拼贴。


而广州近代轴线的形成始于民国时期。辛亥革命前后,广州成为中国近现代革命的策源地和民主革命的大本营。1918年广州市市政工所成立,随即拆除城墙,修筑马路6同年原官府花园被改造为中央公园(现人民公园)。1919年,市政工所沿原小市街一线辟建维新路(今广州起义路),意在继承清代的城市布局,建立起北起越秀山,南到珠江的城市轴线。维新路当时因南海镇守使黄志恒要保留“千顷书院”和“梁千乘侯祠"而改变线路,形成目前曲折的起义路形态。


解放后经过多年的以经济社会发展为主导价值取向的城市建设,该城市轴线及其周边的空间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建设性破坏。特别是人民公园以南至海珠广场段,轴线意象已经模糊不清。2001年,广州市邀请国内四家有影响的规划设计单位,专门就传统轴线开展了城市设计咨询竞赛,其中一组提出了以”云山珠水,一城相系”为轴线的核心理念,调整优化空间结构,整合历史文化资源,重建山、水、城步行连续性轴线的基本构想。希望通过这一研究,能够重建广州城市轴线与白云山和珠江的关系,该理念并作为深化实施方案的基础,最终得到了广州市规划局组织的评审专家会的首肯。


广州近代轴线最突出地体现了广州古城“云山珠水"的后倚越秀,前临珠江的山水城市意象,继承和发展了古广州城的风水格局,又新增了城市广场、城市公园等空间要素,广州城的近代轴线和古代轴线一起构成了广州传统轴线体系。



3.3新城建设时建设中轴线


①美国华盛顿城市中轴线


华盛顿中轴线平面图


华盛顿的城市规划始于1791年,由法国工程师皮埃尔·朗方设计,具有笔直的中轴和放射状支线等巴洛克特征。华盛顿中轴线从国会大厦向正东正西延伸,分别延至阿纳卡斯蒂亚河和波托马克河,国会大厦向西北方向发出的对角线连接白宫等重要节点,整体上是西向发展。华盛顿中轴线最初设计的长度为5. 5公里,20世纪初建设完善以后,东西两端的距离约7. 3公里。华盛顿有一条约1. 7公里的南北轴线与东西向的主轴正相交,这条副轴北起白宫,南至杰弗逊纪念堂,与主轴的交汇点是华盛顿纪念碑。


华盛顿中轴线是非常宽阔的景观带,分布了美国国会、最高法院等国家政治机关,林肯纪念碑、林肯纪念堂、二战纪念碑、越战纪念碑等标志性纪念建筑,国家档案馆、国家美术馆、国家航天博物馆、国际历史博物馆、犹太人博物馆、史密森博物馆、国会图书馆等设施,以及国家科学院、史密森学会等专业机构。华盛顿中轴线及周边的商业设施较少,只有东段的林肯公园附近有分布。


芒福德曾对朗方设计的华盛顿方案进行过严厉批评,认为这种推崇“巴洛克”式风尚不过是把中央集权的都城形象搬到新的时代,在更大空间上重复已有的形态,造成重要城市节点之间距离过远,联系不紧密。由于城市路网占地过多,用于公共服务和居住的土地面积大为缩小,同时为满足笔直、宽阔、平整的形态要求,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改造地貌,巴洛克式城市布局实际上华而不实、脱离民众需求。芒福德的批判不无道理,但历史名城的传统中轴线被后来的领导者和规划师沿用,却不能简单归结为对权力的迷恋。这些城市的轴线都转化成了现代民族国家的象征,对它们的阐释也随历史语境的变化而变化。


改良后的巴洛克式布局与各种现代政治思想结合,被赋予了新的文化内涵。在西方政治家眼里,华盛顿的放射状街道表达了共和思想,用美国各州的名字来命名,国会、白宫、华盛顿纪念碑形成所谓“联邦三角区”,中轴线上的国会大厦地下室安放一块罗盘玫瑰石象征着华盛顿的“宇宙中心地位”。华盛顿建设初期的美国总统杰弗逊同时是一位建筑专家,中轴线建筑群古典风格的倡导者之一,他认为国会大厦是“奉献给人民主权的第一座圣殿,用雅典人的品位来装点一个其历程远远超过雅典人命运的民族”。



②澳大利亚堪培拉中轴线


堪培拉城市平面图


堪培拉的规划方案,设计者为美国建筑师格里芬,1913年动工,1927年成为首都。


堪培拉吸收了花园城市、有机城市等新发展理念,把巴洛克式布局结构用于大量的公园、绿地和水域,是花园城市的典型,城市轴线系统连接若干个同心圆广场,每个中心广场周围均为环状道路和社区 ,全市有60%的面积被绿化带覆盖,同时人工构造了市中心的格里芬湖,利用河流、湖泊、丘陵、山地等不同的地形地貌,使巴洛克式整体布局变得柔和、松弛和优雅,而轴线的作用和意义被弱化了。


堪培拉的轴线大致为南北走向,但比垂直的子午线有所倾斜。堪培拉城市中轴线以国会 大厦为中心由南向北延伸,普通住宅大致坐南朝北,与中国的城市营造方式恰好相反。堪培拉的南北中轴线从国会大厦到北伯恩大街北端,与沙利文河相交处的长度约7. 5公里。堪培拉均有放射状道路系统,其中堪培拉的主轴是倒置的“Y”字形结构,由三条主干道构成,最长的是南北中轴线,与传统的欧洲巴洛克轴线有差异。


堪培拉中轴线的城市功能跟华盛顿十分相似,在格里芬湖南岸有澳大利亚国会、总理府、联邦政府等政治机构,国家档案馆、国家图书馆、国家美术馆等文化服务设施; 格里芬湖对岸的北段分布有战争纪念堂馆、首都展览馆、堪培拉剧院、堪培拉博物馆、首都特区地方法院等机构。中轴线跨越格里芬湖,其延长线穿越北部山区与其他地区连通,交通运输作用明显。北段的北伯恩大街周边有一些提供餐饮、购物、休闲、娱乐的场所,但总体上并不繁华。堪培拉虽然有风景如画的城市形象和较高的生活水平,但因为经济形态单一和生活单调乏味而常常被人批评仅是一座政治家和公务员的城市。



③巴西利亚城市中轴线


巴西利亚城市平面图


巴西领土面积广阔,全国绝大部分人口都集中于东南沿海,这既导致沿海和内陆经济发展悬殊,又对巴西中央政府的施政造成巨大的困难。于是巴西政府决定决定迁都,并将新首都建立在地势平坦、气候凉爽的巴西高原,采用卢西奥·科斯塔和和奥斯卡·尼迈耶的“飞机型”平面设计方案。巴西政府在新首都的建设中投入了举国之力,仅用了三年多就完成了新首都的建设。1960年新首都正式建成,并被命名为“巴西利亚”。因此巴西利亚成为巴西的首都,也是一座历史只有60年的新兴大都会。


空中俯瞰到的巴西利亚好似一架正在翱翔的飞机,也像一只展翅的飞鸟。稍加分辨,便能看到一条水平的中轴线和两条与其垂直交叉且弯曲的主干道。水平轴线长6km,宽350m,其东端为三权广场,这里是巴西总统府、议会大厦、联邦最高法院、联邦政府各部以及巴西银行的所在地。从东端向西行到中段,主干道两侧为教堂、剧院、各式商业建筑、文化体育建筑以及酒店。


中轴线中段向南北两侧延伸,也就是飞机的两翼,是更多的居民区和商业区。在整个中轴线的最中心则是巴西利亚中央客运站,这里是整个城市的公交枢纽。而在最西端,则是电视塔、巴西利亚国际机场以及各种工业区。由此可见,巴西利亚的城市布局是随着中轴线的展开而展开的,功能分区清晰明确。另外,在早在巴西利亚建设之初,为了保持巴西利亚“飞机型”布局不被日后的城市发展破坏,巴西政府就对各行各业和各功能分区在巴西利亚的规模严格控制。同时,巴西政府还在巴西利亚周围建立了八座卫星城,大多数居民区和使领馆区都设立在这些卫星城当中。卫星城成为了巴西利亚的有益补充,促进了巴西利亚的人口规模和城市面貌的改善。


巴西利亚作为一个新生的城市,其规划设计理念处处凸显了现代主义风格。巴西利亚的地标是中轴线东端的三权广场。在总体呈等边三角形的基础上,建起了总统府、议会大厦、联邦最高法院三座主要建筑,代表了巴西民主政治中权力制衡的精神。再往西行,巴西利亚国家大教堂位于中轴线之上,距离三权广场路程较短。它的外观是一个白色的伞盖,既像罗马教宗的三重冕(象征巴西主流的天主教信仰),又像巴西印第安人的茅草屋顶(象征巴西人的民族精神)。在中轴线最西端的库比契克纪念馆同样有着极为浓厚的现代主义气息。它建成于1981年,是为了纪念巴西利亚的奠基者,也是巴西联邦历史上最受人民爱戴的总统儒塞利诺·库比契克。在纪念馆门前的纪念碑上,镌刻着库比契克总统给巴西利亚的寄语:“在这座面向未来的城市里,一切都充满希望。”


二战后拉丁美洲迎来了经济腾飞时期,这一时期的巴西人的精神面貌是拼搏的、向上的、自信的,新首都巴西利亚自然寄托了巴西人在经济腾飞状态下对于美好未来的憧憬以及对心中理想社会的追求。时过境迁,在依附经济状态下,巴西政治经济水平至今依然是欠发达的,在优秀的城市发展的阴影背后是不可忽视的交通不便利、城市功能隔阂过大、财政危机与城市阶级分化带来的贫民窟问题。




04批判性思考——反思中轴线建设的初衷与新时代语境的现实意义



城市中轴线作为有效组织空间的手段,在城市有机生长的过程中顽强延续,最终成为城市不可或缺的要素。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历朝历代无不追求城市中轴线的建设,希腊、罗马和印度的古城都离不开“轴”这一要素,《周礼·考工记》中的理想都城模式也为中轴线的雏形奠定了基础。


中国古代城市往往作为统治中心出现,等级制度也相应成为城市营建中的重要表征,而中轴线作为此类规划格局中最突出的形态,由居中观和原始聚类形态产生,串联了决定整个城市形态的高等级建筑群,体现了尊卑有序的价值观、天人合一的信仰以及“择中立宫”的中国传统文化思想。与之相反,西方城市则多由商业或手工业聚落形成,但政教关系打破了自由生长的平衡,形成以中轴线组织教堂、市场和市政厅等节点的城市布局特征,兼顾市中心繁荣与历史文化保护的系统规划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中轴线的发展。


纵观四海内外,巴黎的中轴线在卢浮宫和凯旋门间,实现了历史与艺术的浪漫联动;华盛顿中轴线串联起的白宫和国会山,凸显了城市作为政治中心的地位;曾为帝国象征却被截断的柏林中轴线,将自然、政治、经济、历史排列组合;历经百年仍在延续的北京中轴线,将内城、外城、皇城、紫禁城一一串联,充满仪式感和神圣性。首都城市之外,仍是未解之谜的特奥蒂瓦坎中轴线,向南偏离的“亡灵大道”作为中心组织起脉络清晰的棋盘布局;满载人间烟火的成都中轴线,历经三千年变迁而光辉不息;由“菜篮子”变身的广州新中轴线,串起的珠江新城和中信广场奠定了天河区的新城市中心地位。


从墨西哥特奥蒂瓦坎的太阳金字塔俯瞰亡灵大道 图源veer


中轴线不仅是城市规模与肌理的主导要素,还是建筑体形和空间分配的依据,其建立串联起建筑遗产和文化资源、组织起城市建筑群并形成不同城市独有的秩序,空间综合体的形成使得单一轴线形式中亦有复杂的空间组织逻辑。通过古老建筑群解析中轴线上的遗产构成要素,揭示其背后的思想与文化对中轴线的传承发展意义重大。


但中轴线作为活的遗产,并非一成不变。北京中轴线萌芽于元朝,在明朝调整方位使宫城居中靠北,在20世纪发生了公众化转变,奥运公园的建设等重大事件对中轴线做了历史性的延伸和开拓,中轴线的申遗则又一次深化了其内涵;广州在改革开放后的城市扩建中串起了代表城市形象转型的新中轴线,其形成是东郊荒野到城市窗口转变及国际范与南粤味交融的结果。然而中轴线跃变的背后,城市特色与文化情怀却从未改变。


广州珠江新城新中轴线 莫九九_ 摄


历史上的中轴线几乎都是国家昌盛时期的纪念物,权力持有者常将其作为彰显时代精神的存在,公民参与的权益只有在符合政治目标时才会被采纳,因而中轴线的建设对城市结构和意识形态都带来了诸多挑战。标志性中轴线的建设契合了新中国历史背景下的行动逻辑,成为城市化运动的特质产物,这一时期中国城市建设多表现为权力和资本的联合需要,受中央集权的社会结构影响,自上而下社会动员的便利性促使中轴线快速落实,但城市空间改变引发的城市结构和社会结构的调整问题仍需解决。


上海浦东世纪大道曾是光耀一时的象征,斜穿城市的中轴线体现了决策者打造“东方香榭丽舍田园大道”的憧憬,但百米宽的红线尺度和过往车流竖起了人流穿行的天然屏障,没有完整规划设计便生硬穿越街坊的轴线引发了交通后遗症和城市的疏离,终究造就了非整治不可的空间问题。那千年历史遗存的北京中轴线就是完全值得肯定与继承的吗?居于城市中央且跨越多数旧城横向道路的皇城,导致了旧城保护与道路系统间的矛盾,南北延伸后的中轴线也由于房地产开发,影响了城市形态的协调有序。


上海世纪大道中轴线 Rickyzhu 摄


中轴线作为封建皇权和等级制度的象征,这一空间形式在文化“先进性”上具备多少意义?在历史文化遗产保护和城市更新的冲突中,城市又是否需要中轴线来成为宏大空间的表现?即使中轴线的存在遗留了诸多城市问题,在新时代仍然面临着合理改造、有效保护和严格控制等问题,但不可否认的是,中轴线的完善早已超出了封建都城规划的范畴,其在经历最初的城市结构改变后,继续在无数次的小规模改造中不断适应市民这一终端使用者的审美和需要,与城市自有的结构与逻辑进一步交融。因此在评判其历史空间形式的意义时,需考虑不同影响因素与社会力量的累积与演变,承认和尊重人类文化的历史延续性、多样性和普遍价值。



05未来展望——从物质实体型轴到创新型概念轴



一个优秀的城市,无不有其独特的城市中轴线。由城市历史发展与形态变化可知,城市的“轴向”发展均与生长点给合。中轴线形成于思想的延续、改变于发展的需要、定型于利益的博弈,其历史承载了人民的故事,在新时代逐渐蜕变成城市的脊椎和动脉。


北京中轴线 邓伟 摄


传统中轴线作为城市形态的缩影,受自上而下控制和自下而上生长两种价值取向的影响,在物质形态上呈现局部匀质而整体拼贴的特征。随着城市扩张和旧城更新,城市的异质性和割裂特征日益明显,中轴线实体环境的整体性和连续性大多被破坏,建筑单体特征趋同,环境意象逐渐减弱,不连续的空间形态促使中轴线演变为实轴和虚轴结合的形式。而中轴线的有机更新则顺应传统中轴线自身结构和生长规律,重在整合原有功能,形成与自然共生的生态空间格局,延续历史要素以构建连续的组织结构。


从宏观的地理格局与城市演进的角度来看,武汉在历史中的两条轴分别是南北向的长江和东西向的山系,如果说早已形成的长江主轴代表了城市经济的繁华度,那新亮相的“山水人文绿道”则更凸显人文的厚重感。新中轴线作为荆楚文化、长江文化与中华文明的合集,其形成体现了天人合一的思想与自然本底的生态格局;在城市统领性的空间结构中,中轴线的一笔延长,更加强调与时代紧密契合的发展思路,进一步统筹了城市从历史到未来的发展。


一线中轴,承古通今,中轴线上是历史符号性的故事,中轴线下是古今交融的产物。今天中轴线的活化,是让故事成为我们文化生活的组成,提升人们对中轴线空间、功能和时间特征的认知度,促进代际公平下年轻人的参与式传承,记录时代更迭后普通民众留下的新风景。


过去,我们在营建怎样的城市中轴线?未来,我们又需要怎样的城市中轴线?城市永远在叠加之中,但中轴线蕴含的记忆需要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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